那年的夏天热得能把人烤化，炮兵团野营驻训场上的石子路烫得能煎鸡蛋。通信排几个班长蹲在树荫底下啃西瓜，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迷彩服上滴。"排长，咱挪树林里练呗？"一班长老王吐着西瓜籽，指着不远处那片阴凉地儿，"您瞅瞅二连那帮孙子，早钻进去享福了。"

新来的排长撂下作训本，迷彩帽檐下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："树林里练出来的兵，上了战场能认路？"他踢了踢脚边晒得发白的训练器材，"要练就在太阳底下练，打仗还能挑阴雨天？"几个班长互相瞅瞅，二班长老李小声嘀咕："得，又碰上较真儿的了。"

两个月后比武那天，全团通信兵挤在当初排长选的那段烂泥路上。作训参谋刚吹哨，一连的三个兵就跟小老虎似的窜出去。架线、爬杆、收放线，动作利索得像演武打片。围观的老兵油子们直咂嘴："好家伙，这速度赶上迫击炮出膛了！"成绩公布时，一连包揽前三的喜讯还没传开，作训股门口就炸了锅。

"凭啥把咱老二调包成二连的人？"老王气得迷彩服扣子都崩飞两颗。排长拦着要理论的兵们，自己摸进作训帐篷。作训股长正跟二连长勾肩搭背喝冰镇汽水，见他进来差点呛着。"那个...你们二名的收线动作不规范。"作训股长抹着嘴边的汽水沫，眼神飘得像被风吹乱的训练旗。

后来才知道，二连这回比武剃了光头，老连长脸上挂不住。半夜拎着两瓶老白干摸进作训股帐篷，第二天成绩单就变了魔术。团部表彰会上，二连那个替补第二名的兵领奖时，台下嘘声比掌声还响。这兵自己也不好意思，领完奖猫着腰就往人群里钻，活像偷了萝卜的兔子。

老王他们气得晚饭多啃了三个馒头。排长倒乐了："急啥？真的假不了。"果然年底评功评奖，那个被顶包的二名战士直接拿了优秀士兵。二连长见着一连的人就躲，有回在澡堂撞见，肥皂都没来得及捡就蹿了。澡堂子里飘着他那句："下回喝酒我请！"

二十年过去，当初的新排长如今也扛上了两毛四。有次演习碰见转业当交警的二连长，俩人在路边摊就着羊肉串回忆往事。已经发福的二连长挠着后脑勺："那会儿年轻，净干些没屁眼的事儿。"玻璃杯碰在一起，当年那点龃龉早化成了下酒的笑料。

夜训的号声远远传来，训练场上又一批新兵在烈日下挥汗如雨。器材库里那面泛黄的比武锦旗上，"第二名"三个金线绣的字，在阳光下格外扎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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